ZTE被抄主图

 

 

“被抄了”这个词,当年在盗版DVD市场经常听到:很多年前北京新街口有不少卖盗版DVD的,后来有一天全不见了,人告诉我“被抄了”;后来沙子口也有了一处新据点,过段时间人都不见了,又是“被抄了”。

如今ZTE也“被抄了”。

 

ZTE是我老东家,但是我离开那里已经很多年,虽然老同事们的联系一直都在,不过已经不太关注它了。只知道领导们上上下下,事业部改来改去,品牌此起彼伏——反正就是跟华为的距离越拉越大。

(图片来自网络)

我并不是指责ZTE不成器,相反,这是“一山不容二虎”的典型。试想Intel vs AMD,比这个岂不是更夸张,要不是AMD挂了的话Intel会被告垄断,AMD恐怕还续不了这么久的命。

更何况华为对国产竞争对手的打击力度是非同一般的,人家有“打中办”、“打港办”(可怜李一男和他的港湾),可没听说有“打爱办”“打诺办”。

不过这回ZTE是被灯塔国打了,上了人家商务部的主页,然后干脆来了个“全面断供”——所有灯塔国公司不得向ZTE供货。

https://www.bis.doc.gov/index.php/about-bis/newsroom

说实话,华为打中办打了这么多年,都不及这一下玄冥神掌的威力。如今ZTE已然是寒热攻心,只有靠内里勉强维持了。

 

这里我们先跳开不谈灯塔国这件事,先说一说ZTE。

ZTE的起家比华为早,但是起家模式很相似,都是从交换机开始的。所以之后很多年里,ZTE盈利最好的居然一直是网络事业部——别看移动通信如火如荼,十年前利润还真不如固网。

固网是“过度建设”的典型(后来的移动网络居然掉进同一条沟里),在光纤大建设年代,各大运营商巨大的投入,加上设备商玩命的作死——作死大法就两招:升级、降价,整个固网很快变成一个地球人民用不完的大水管。

那年头移动网络还是以打电话为主,期间ZTE还是赚了不少钱的,其中最重要的是两条:PHS和CMDA(IS95)。当年这两个一个是电信的,一个是联通的,虽然都不是主流,但是ZTE看机会很准,做进去之后利润率很高,市场份额也很大,所以这两条产品线源源不断的给ZTE提供了利润。这跟后来ZTE攻TD-SCDMA是一样的,针对运营商的需求,打重点产品重点战役,打进去一个就赚一个。

这种研发方针对于投入来说是很节省的,而一旦产品成功则利润满满。所以单算研发产出投入比,至少在那些年里ZTE一直是很高的。而对企业现金流的压力显然是最有利的。

但是研发是需要坚实的基础的。有些时候砸进去很多钱看不出产出,但是天长日久发现砸进去的钱实际上是把地基夯实了,然后再在上面起高楼就容易很多了。

在研发上,ZTE跟华为的差距,大概就在这里。一个是以点带面,一个是全面铺开;到公司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回头看才发现当年的投入之不同,已经使得两家的差距越来越明显。

 

华为是个野心勃勃的公司,当然这种野心多来自于任教主。当年花大力气做海思,虽然一直很渣(圣无线,神终端,渣海思),如今终于收到了效果,至少跟Qualcomm、Intel谈判的时候多了筹码。

ZTE也不是没有微电子部门,当年也有自己的芯片用在交换机等网络设备上。但是就这么还给分出来一个国民技术(300077,神创板哦),应该不少人拿着原始股大赚了一笔吧。(这样就可见两个公司的风格不同了,一个打死不上市,一个挺喜欢IPO。至于为啥要IPO,大家用脚趾头想想就行,我这里不多论述了。)

假如Qualcomm要卡华为的脖子,大概它还得想一想,这恐怕会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不过Qualcomm要卡ZTE的脖子,应该是一刀拿下的。这就是区别。

 

当然,回到灯塔国商务部这件事情上来,假如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华为身上,华为大概率也是被吊着打的。前几天有个文章从微电子的角度讲了这件事,大意是中国的微电子产业不够支撑我们的系统产品。这是事实,即便是华为,一样要从灯塔国采购各种部件,从Intel的CPU到3M的黏合剂,假如“全面断供”这样的绝世武功打将过来,即便教主使出吸星大法也是对抗不了的。

话说回来,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谁身上都是这个效果。你让爱立信不用灯塔国的ADC/DAC试试?不用灯塔国的DSP试试?

这是美国在高科技领域拥有最全面制造能力的体现,也是它处于单极世界顶端的必然。即便是到大西洋的另一边,集合整个欧洲的力量,也无法克服美国在科技产业上的垄断地位——不是某一个公司垄断(譬如Qualcomm),而是国家级别的垄断。

同样的,假如有人要收购一家美国科技公司,美国必然反复审查,不是因为它担心有人垄断,而是担心有人突破它的垄断——绝世武功是只传内不传外的。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对欧洲都是如此,遑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

历史上只有两个国家曾经在相似的级别上达到了“全产业链”的自给自足,一个是美国处心积虑数十年终于摧毁的前苏联,另一个是美国以广场协议兵不血刃打垮的日本。不要小瞧了日本,当年它可是真的全面自娱自乐,有的美国造不出的它都能造——但是败就败在这个自娱自乐上,过度封闭的、跟世界“轨距不同”的技术路线,使得只有它自己用自己的东西(当然内部市场确实足够大),最终失去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所以灯塔国现在的地位依然稳固,“老子在南城吃西瓜就没给过钱”——一句话,没人惹得起它。

 

其实我们仔细看那两篇被作为证据的文件,只能说是“被抄了”:全中国到处是盗版DVD,但是警察要抄新街口还是抄沙子口,全凭爱好——抑或看谁不顺眼。据传说是ZTE请来的美国高管玩了个木马计——朋友们啊,弗朗哥攻陷马德里的时候,不是得意洋洋的说自己有“第五纵队”么,怎么这么不长记性呢?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当然,那两封文件里还有更多的信息:有没有看到“F7”?行里人的黑话,爱立信叫E///,ZTE叫26,华为叫28,而ZTE叫华为F7(原因不方便在这里详述,请移步百度全家桶)。这里面抖出了很多F7做同样的生意的信息,各种细节俱全。当然了,全中国都在卖盗版DVD,至于抄新街口还是抄沙子口,那是警察叔叔的个人爱好,咱管不着。

当然如果要深究一下警察叔叔为什么先抄了新街口、没动沙子口,我不是国际问题专家,我承认我不懂。不过细想一下,ZTE和华为的体量相比,毕竟小了很多;就好像两家帮派互相不对付,但是直接翻脸恐怕谁都吃不了好果子,那就先敲掉对方一个场子示示威——你是直接跑到人家心腹地带把人家数一数二的大场子砸了呢,还是先搞掉个不大不小——太小不痛不痒、太大容易出事——的场子试探试探?

所以说,被人抓到了把柄,被抄显然是有道理的;但是抄谁不抄谁,这也是有学问的。

至于这件事情怎么收场,大概率没法从公司层面解决了,这很难是个认错服软就能过去的事情。拭目以待吧。

 

作者介绍:

猪头是头猪,80年代人,射频攻城狮,闲时爱好码字儿,喜欢即兴发挥,也擅命题作文。现为FindRF特约专栏作者,自己也经营着一个低产微信公众号“猪头是头猪”(没错,正着念倒着念是一样的),公众号ID:Huey-Dewey-Louie(没错,就是唐老鸭的那三个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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