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妄与兴亡律 Posted on 2016年9月25日 by 海嫚, 张 | Leave a reply 中秋节的时候，我家里收到一盒别人送的阿里月饼，确实外观做的很Q，从外盒到内盒都是淘宝吉祥物的模样，女儿看了爱不释手，直问：“爸爸能再买一盒么？”——我可不想告诉她，就为了抢购这样一盒月饼，那个做这个月饼的叫阿里巴巴的公司，分两次开除了五个人。。。 “惹事”的月饼 我已经不想再讨论这件事情的对错，我只想让诸位看官不妨注意一下：凡是水军易得、观众三低的地方，“舆情”一边倒的向着阿里，典型的如微博；而反过来水军难起作用的地方，譬如知乎，风向则是朝着被裁的码农们。 ——金钱的力量已经大到我们升斗小民只能仰望，噤若寒蝉。 我有不少同学朋友都在阿里巴巴，国内国外的都有，阿里云、淘宝、蚂蚁的都有，当干部的当小兵的都有，被洗脑的没被洗脑的都有。但是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有一个共同点：狂妄。 GE、西门子的CT设备，几百万一台，如果没有国产替代的话，竞争就只是他们之间的事情，连飞利浦他们都可以不放在眼里，医院也不会有什么选择的可能。 通信设备商们曾经过的比现在的BAT都好：西门子开年会是集体去三亚开party；Moto稍微老一点的员工，一个月照样能在望京买一平米房子。 所以直到今天，老外企员工们依然在怀念帝国岁月，颇有楚霸王“天亡我也，非战之罪”的感觉。 作为一个亲身经历过、同时在外企垄断的行业里耳濡目染十多年的人，我很清楚这种狂妄的来源——金钱。 我们先说说阿里凭什么有钱。 知乎上有个评论说得好：今天的阿里已经不是一个技术公司，而是一个平台性质的垄断企业。 没错，垄断带来超额利润（详见马克思恩格斯著作），这也是过去的通信设备商、曾经的Intel和MS、如今的阿里巴巴，得以赚取巨额利润的根本原因。 同样，垄断是技术进步的天敌——唯一可以突破垄断的就是技术进步： ARM在终端设备上beat Intel、做到了AMD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3G/4G时代的华为和中兴打破了欧美设备商的包围。如果没有这些后来者以舍得一身剐的精神专注于轰击垄断的高墙，垄断者们恐怕还要躺着挣钱许多年。 阿里现在已经处于垄断的地位：无论体量、占有率、销售额、利润，都远远超出它国内国外的竞争对手；而且阿里的手越伸越长，从支付宝的支付市场，到蚂蚁金服的金融行业，再到芝麻信用的征信业——它想成为一个帝国，一个真正垄断一切的帝国。 然后我们来说说阿里那些有钱的员工们。 阿里帝国的子民们，随着14年秋天股票的上市，一夜暴富。 同样拿着股票暴富的不止阿里，华为也是一例，但是与任正非的低调不同，马云是个很高调的人物，他们自己的个性同样影响了这两个公司的文化——华为的人同样自认为“老子天下第一”，但是从来只在内部讲；阿里的人，天天往外面挂在嘴边上。 因为圈子的缘故，认识一堆阿里的，每次吃饭闲聊必然聊起他们公司，聊起来然后就是今年奖金多少股票多少，升到了P几 。 最怕就是在杭州碰到阿里的，似乎在自家地头上底气尤其足（阿里以杭州集权、别处都是附庸，这已经不是新闻），愣是有个阿里的前同事跟我聊了半天他们公司的七七八八，就没吐出一个真名，全都是用花名——我听说过贵司喜欢用花名，但是请有一点常识：你们叫阿猫阿狗干我P事，如果要找个听众听你们的政治斗争，好歹用人民群众喜闻乐见通俗易懂的形式。 我想说：诸位，你们没啥好穷嘚瑟的，你们不过是因为阿里的这个垄断的平台，给了你们发财的机会。有钱之后你们也要学会提高自己的素质，好赖不要表现的像个暴发户。 离开了平台，你们什么都不是——无数老外企员工可以给你们现身说法。 呆着也不保险，哪天HR看你不顺眼，管你P几，管你劳动法，照样开除。 如果从历次公司帝国的崩溃来看，大多数人是没有好果子吃的。我不否认大公司里有很多能力很强的员工，我也同样认为阿里内部很多人很有水平，但是请各位扪心自问一下：究竟是我给公司带来的更多，还是公司给我带来的更多；如果是前者，那么恭喜你，你是那种在哪里都能活得好的强人；如果是后者，请你还是多考虑考虑离开公司这个平台之后你还能干嘛。 一个公司在成长、扩张、膨胀之后，盈利最辉煌的时候往往就是成为垄断平台、躺着挣钱的时候。这个“躺着”意味着进步已经不是主要力量，坐吃红利成为大部分人的生存基础。但是“躺”得太久，必然肌肉松弛，一旦平台崩裂，这些连路都走不稳的员工何去何从？ 甚至于，在公司兴旺之时，跳槽都能因为原公司的光环而得到加成，而公司溃败之日，这统统成了减分项。 一句话：你有钱有股票不等于你牛逼，你公司牛逼也不等于你牛逼，人贵有自知之明。 说完员工，我们再来说说公司。 因为月饼事件，我手痒去翻了一下阿里高管们的言行录（网上都有，关键字：马云、彭蕾。。。全是公开的），看完之后感触良深：从骨子里，阿里的高管们就是一种帝国心态。 因为月饼事件，阿里HR的劣迹被一一翻出来，譬如这一条“阿里伪造离职谈话的HR”: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50687832 据说当时处分了一堆技术口的码农，最后扛不住了才处分了HR，然后这位罪魁祸首HR一怒之下“老娘不干了”，就出国念书去了。 我想说我对HR没什么偏见，当然我依旧认为HR应该至少有心理学或者公共关系学方面的学历学位，而不是一些“当年跟老板一起打天下的大专生，后来技能不适应时代了就培训培训当HR去”。 至于那位“红颜一怒出国去”的HR，我觉得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她，按照汉娜阿伦特的说法，这是一种“体制的恶”。为什么阿里要建立一个“在阿里的业务体系当中无处不在，所有的重大项目，所有的业务都会跟着走”（彭蕾语）的HR体系，我想这与阿里的公司治理方式很有关系。 金观涛、刘青峰教授的《兴盛与衰落》中描述了古代中国的大一统组织体系，总结出一条规律就是：为了维持王朝的大一统结构，政府必须建立自上而下层级脉络分明入微的控制结构，而当这种结构庞大之后，本身就会成为对大一统组织体系反动的无组织力量。 阿里建立的这一套HR体系，他们自称是让HR起到政委的作用——但是不好意思打断一下，解放军历史上的政委，有几个是只会讲政治不会打仗的？从三湾改编开始建设到连上的的指导员，到“政委元帅”罗荣桓，从来都是文能做政工，武能上战场的。你阿里拿一批不会打仗只会搞事的HR来“跟着业务走”，这到底是政委还是厂卫？ 画虎不成反类犬。 知乎上有关于阿里HR的讨论：https://www.zhihu.com/question/50617632 历史上的厂卫，曾经帮助朱家后人维持大明江山，然而正如《兴盛与衰落》中所说的那样，这股原本用来控制王朝的力量，逐渐转化成为破坏大一统的无组织力量，百代基业最终付之一炬。 中国人读历史，喜欢读权谋，而没有胸襟；没有胸襟所以不懂得自我反省，不能自我反省就无法突破兴亡律。 阿里巴巴本身是个伟大的公司，这一点我从不否认，但是这个公司本身有着各种痼疾：例如马云对阿里假货的评价，譬如这个连自家假货都不能正确评价的公司却想要评价中国人民的信用，譬如他们的HR。。。其实阿里帝国的问题，与前面所说的它的子民们的问题是一样的：不能正确的自我评价。 金钱使人狂妄，狂妄使得人无法正视自己。 “暴君统治是一种无法对自己进行正确评价的政府”——大屠杀的幸存者、犹太学者汉娜•阿伦特如是说。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应作者要求本文匿名。
